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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二十九 謝嶼川:傷自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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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起雲散, 彎月逐現,霍城獨獨一棟亮燈的酒樓前聚集的眾人目送兩道身影越走越遠,無人敢去阻攔。

待到人影在夜色中消失了, 烈州掌門才啞聲詢問:“季掌門, 你可探出對方虛實了?”

重明掌門只覺得頭痛, 他扶額道:“只有她探我道行深淺, 我卻不能窺其一二分。”

“這世上竟有如此修為之人?莫非已入化魂境?”古河掌門亦覺得冷汗涔涔,方才那股沖破眾人爭執沖突的力量, 實在強大到令人心驚。

當世修仙過九境,入道-識智-定醒-修士。

到達修士者,才能禦劍飛行,前面三個境界, 不過是窺看修道界一角。

修士之後為歸月-沖合-探虛-化魂-登仙。

化魂境便是可以舍魂分離,歷經風霜也可保持容顏不改,可說到底還是沒能避開軀體凡胎, 一旦沖破化魂境, 入登仙境,便是虛探天神一面, 只等雷劫渡我。

化魂境, 是五百年前修道界翹楚被妖界陰謀所害之後,再難到達的境界,從那時起,修道界也一落千丈, 多種修習法門悉數湮滅於紛飛的大雪中。

古書有記,當年九州仙門收弟子,修士為入門基礎,長老皆達探虛之境, 甚至有的到達化魂境,劍氣可劈日月,擡足可跨山河,只是時過境遷,非是靈州沒落,他們也退步太多。

重明掌門已是九州掌門中修為位列首位,可也卡在探虛數年,不得精進。

塗飛曄沈默不語,五百多年前,洛銀早達登仙境,只差一步成仙了。

唐風向他示意了眼神,便是這場鬧劇已散,他們還是離開此地,以免被那幾位掌門攔住,問東問西,總能問出些端倪。

塗飛曄方領悟唐風的眼神,便聽見潞州掌門開口:“塗掌門!塗掌門……唐長老先別急著走,你們方才說了那姑娘與靈州先輩有些淵源,究竟是何淵源?她是何人?”

海長老此時想起了一件事,便道:“我記得!我與你執子對弈一整夜,那日清晨鴻山薄霧未散,你山腳下鳳凰鐘敲響了九次,可是因為她?”

“九聲?!海長老確定沒有數錯?”

“絕不會錯!”

“九聲乃是登仙境,這等人物若在靈州,為何我們從未聽過啊?!”

塗飛曄見眾人目光灼灼地盯著他,這還是他當上掌門這麽多年以來,第一次受如此重視,既然逃不掉,他也就不走了。

吵雜的詢問聲中,塗飛曄只嘆一句:“無可奉告。”

“你,你們靈州有這樣的人物,你竟無可奉告?還不昭告天下,這可是咱們修道界幾百年來不曾有過的境界,你可曾想過,她若有朝一日成仙,這是你靈州莫大榮耀!”

塗飛曄直抹額前汗水,唐風輕嘆:“本就僅那麽一點兒淵源,人我們也未相熟,你們便上趕著得罪,我與師兄沒臉再湊上前去……諸位掌門,時辰不早,靈州修整後明日便要回去,咱們後會有期。”

說完這話,唐風拉著塗飛曄就要走,祁州與潞州掌門非要來送,途中還不死心詢問,其餘幾個掌門跟也不是,不跟也不是,唯留一群弟子摸不著頭腦,還處於震驚中。

離了喧鬧的人群,霍城的邊緣客棧相對安靜,洛銀身披月華走在前面,謝嶼川單手抱劍,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身影。

步行至無人的深巷,月光都照耀不到,此地過於安靜了。

謝嶼川有話想對洛銀說,或許今夜會是契機。

猶豫半晌,他輕聲開口:“你在生氣嗎?”

洛銀步伐微頓,她確實有些生氣,氣惱如今的修道界眾人不僅修為難以提升,更不能明辨是非,方才那一道銀光探了眾門派掌門與長老的虛實,竟不如當年為了花妖離開靈州仙派的霍師兄。

可她也不是謝嶼川所說的那麽生氣,許是她一路沈默,叫少年擔憂了。

洛銀輕嘆一聲。

罷了,想必今日之後,九州仙派也不會認為她與妖勾結,避開這些人,今後更廣闊的天地還在等候,無需為這些瑣碎之事煩心。

見洛銀遲遲沒回話,謝嶼川的心一再往下沈去,他摸不準,便只能試探:“是因為他們將你認成了妖,所以你才生氣的嗎?”

“你……很討厭妖吧。”謝嶼川的聲音越來越低,心裏卻像是開了個傷口般呼呼吹進了冷風。

洛銀聞言,輕聲道:“的確因為他們誤會我,汙蔑你,所以我才有些心氣難平。”

片刻後,她又道:“但我不討厭妖。”

謝嶼川心口猛然漏了一拍,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洛銀背影隨著走動偶爾露出的耳廓,此刻他迫切地想要抱著她,盯著她那雙漂亮的眼,讓她再將方才的話說一遍。

洛銀解釋道:“準確來說,我不是討厭所有的妖。傷人害人的妖,我會殺之,但有的妖並未心存惡意,他們也罪不至死,就如世人中也有好人壞人之分,那些草菅人命之輩不在少數,他們有的比妖更可恨。”

“有天地,有晝夜,陽光燦爛的地方,照下的陰影也足夠黑暗,凡事無絕對,總有兩面。”洛銀道:“師父曾說,不以外物待人,要懂細看真心,善惡不論出生,是人是妖並無所謂,是個好的就行。”

這話,的確是當年墨安仙道教她的,凡是入山門的弟子,都要有一雙明辨是非的眼,擅斷正邪善惡,不斷貧富貴賤。

此時她說給謝嶼川聽,也有點撥之意,謝嶼川雖不是妖,卻也不是人。

精怪化身成人,心智未完全形成,遇見她算走運,能教他一些該懂得道理,若是遇見了邪門歪道,怕是會成為那些人手中的利器,扭曲意志本心,屆時與妖無異。

“是人是妖無所謂,是好的就行。”謝嶼川將洛銀這句話喃喃重覆了一遍,他抿嘴,眼神終於提上了些顏色,臉龐也不那麽蒼白。

洛銀不在乎他是人是妖,他只要不作惡便可以永遠留在她的身邊了。

少年往前兩步,抓住了洛銀的手,他露出一記純澈的笑,看向洛銀仍舊微微皺眉的臉問:“姐姐還在生氣嗎?”

洛銀見他孩子心性,分明心情不錯,可又因為擔心她而緊盯著她的眼,這眼神叫她想起了當初謝嶼川還是條小狗時的可愛模樣,直叫人想要逗弄一番。

於是她故作難受,唉聲嘆氣道:“仍舊不太舒心。”

謝嶼川眸色微變,像是獻寶般對她道:“我有辦法讓你開心。”

洛銀配合地哦了一聲,等著看他耍什麽寶。

深巷不見盡頭,若有似無的桂花香不知從哪處飄來,洛銀的眼在入深巷時視線便有些模糊,卻也不至於看不見路,現下逐漸清明過來,能看清比她高出不少的少年熱切的臉。

洛銀以為,謝嶼川哄人的方式大約便是將自己的頭低下往她懷裏拱,讓她摸一摸他柔軟的發,卻沒想到他將長劍隨意丟去一邊,雙臂箍住她的腰,一個旋身,把人按在了深巷的墻壁上。

斑駁的墻壁涼意穿過衣服傳到了皮膚,洛銀腰上的力量讓她暫時無法動彈,謝嶼川的手心滾燙,貼著腰帶都能被她察覺到。

炙熱的呼吸噴灑而來,他的右手順著洛銀的腰線而下,摸到了她的腿上一擡,洛銀慣性往他懷中貼去,右足費力地踮起腳尖支撐,左腿被迫環在了少年的腰間。

可恥的姿勢險些將她的修養理智悉數擊潰,洛銀連忙雙掌貼著謝嶼川的胸膛把他往外推,心下砰砰亂跳,慌亂得滿面緋紅,徹底無措了起來。

“你你、你這是做什麽?!”她的腿還被他的手拉著,幾番掙紮顯得尤為無力,甚至有些欲拒還迎的錯覺。

謝嶼川摸到洛銀腿時,腦海中不禁想起了幾日前那名游俠抱著女子的腿,那時女子裙下空空,藕腿環腰,旖旎暧昧。

他登時耳尖燒紅,沒忍住垂頭去看洛銀的臉,卻被她的雙手按在心口,掙紮著想要離開。

“你不高興嗎?”謝嶼川有些為難地嘀咕:“可他說這樣是能令人開心的事。”

洛銀沒聽明白,她聞到了少年身上帶著暖意的味道,感受到了他彎腰朝自己逼近時呼出的氣息,這一瞬叫她的腦海中閃過佛家入定念的咒,色即是空。

欲與色,也是修道大忌,是洛銀不曾沾染的東西,比之肉糜更叫她無措。她過去雖不食肉,可至少見人吃過,這種男歡女愛之事,別說見,安長風師兄甚至不許門中男弟子在她面前提上半句。

她見過謝嶼川渾身赤條的模樣,也不曾如現下這般,衣料摩擦聲都顯得暗昧,能把人燒著。

謝嶼川想起來了,不光要抱,還要摸,要親,要做。

摸,親,他懂。

可如何做?

那夜男人被凍僵了半邊身子,沒能做給他看。

謝嶼川的手從洛銀的膝窩往上游去,他俯身側臉,盯著洛銀通紅的耳廓,滾燙的呼吸灑在她的鬢角,微涼的唇卻貼上了她的耳尖。

霎時如天崩地裂,將洛銀的理智轟塌。

一聲清脆的‘啪’在深巷響起,隨後是長久的安靜。

幾乎是下意識的,洛銀用了所有女子遇見登徒子的對待方式,給了謝嶼川一耳光。

少年的臉側過去,細碎的發絲落在額前,那雙好看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。他有些呆楞住了,隨後才緩緩回過神來,歪著頭看向洛銀。

洛銀顧著他經脈堵塞,便不敢以法力相抗,她給謝嶼川的耳光並不算重,可依舊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淺淺的紅痕,趁著對方失神片刻,洛銀輕易推開了他。

雙腳落地,心也安放在了實處。

“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麽?”洛銀整理裙擺,深吸一口氣,按捺住內心的鼓動道:“你這是調戲、輕薄!正人君子做不出這等事來的。”

把人抱在懷中,按在墻上,拉著腿環腰,還吻她的耳尖,此刻回想,洛銀又覺得那股火從心尖燃燒,四肢百骸都燙得發麻。

謝嶼川慢慢擡起手,摸著臉上被洛銀打過的地方,抿著嘴,委屈又倔強。

洛銀自顧自地教育他:“我之前不是告訴你,男女之間不可以過於親近,你方才那等行徑已是越界太多。不管你是從哪兒聽來、看來、學來的,以後都不許再對旁的女子也這樣,否則會被打的!”

這回輪到謝嶼川沈默了。

洛銀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,她看向對方,謝嶼川還保持著捂臉的姿勢,肩膀耷拉,頭也垂下,就像是失了神智,根本沒將她的話聽進去。

眼尾微揚的眸子裏斂著水光,洛銀倒吸一口氣。

打人不打臉,小狗傷自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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